2019年7月26日，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在影院上映。截至今日，《魔童》的國內票房約為50.13億，在大陸動畫電影里獨占鰲頭；其全球票房約為7.25億美元，在全球動畫電影里順位第二十五。對于一部6000萬元的「低成本」動畫電影，這個成績可以說是出乎意料的大豐收?！赌肥且徊扛木幾浴斗馍裱萘x》等多部文學作品的三維動畫電影，它以哪吒尋找身份認同為主，以神怪爭斗和親子關系為輔，講述了一個奇幻瑰麗的玄幻故事。用導演餃子的話說，「扭轉命運，打破成見」是這部電影的主題，但在影片實際表現(xiàn)中，命運和成見倒的確是充斥全篇，但扭轉和打破似乎有些名不副實。接下來，本視頻將從影片中幾個主要角色的經歷入手，看看他們的個人命運是否被成功扭轉，眾人的成見是否被打破，而我們的小魔童哪吒又是否有了成長。

驥伏鹽車誰申公——太乙真人的確夠二

中央紀委國家監(jiān)委網站曾發(fā)表過一篇文章，題目是《〈哪吒〉里，你看到人生百態(tài)了嗎？》，里面是這樣描述太乙真人的：「上班睡覺，喝酒誤事，把領導交辦的重要任務辦成慘劇。肚子吃得溜圓，大腦經常缺弦，關鍵時刻掉線?！沟陔娪袄?，元始天尊卻將昆侖十二金仙的最后空席留給了他，而能力似乎更高一籌的申公豹卻遭到冷落，也沒有分到幾件像樣的寶物?？梢韵胍?，申公豹的內心是如何地苦澀。

申公豹自稱是弟子中最為勤勉的一個，但從未受到重用。且不論元始天尊如此安排，是否如申公豹所說，緣由于對他妖族豹子精身份的成見。如果元始天尊真能窺見「道」的一角，或者其本人就是具有無限威力全知全能的「至上神」，能看破申公豹的不正心術，或者說猜到未來的軌跡。那便也無話可說了—— 其他人妖仙沒有力量要求這位「至上神」遵守什么規(guī)范，也就不存在什么平等交流，所有人魔仙都是元始天尊規(guī)劃中的一部分。不給予申公豹職位，也未見諄諄教誨，申公豹成了好人便是領導能干一盤大棋，領導英明。申公豹當了壞人便是自己作死命數(shù)所定，那也是領導英明。無論系列電影中申公豹最后是受到處分還是上了姜子牙「依劫運之輕重」的封神榜，領導的決策永遠正確。而申公豹，永遠是一個結巴笑話。

在《姜子牙》的預告中，姜子牙似乎對天命的安排很不滿意，喊出了「用自己的方式，成為真正的神」這一驚天動地的口號。但我想即使姜子牙打破了體制內的某些頑疾，元始天尊等神的權威也是不容置疑的，畢竟所謂的封神榜也需要「奉太上元始敕命」。《道德經》有一句名言流傳甚廣：「天地不仁，以萬物為芻狗」。但從此片元始天尊態(tài)度可以看出，芻狗也有個高低貴賤，也分個太乙真人申公豹，也分個天命人李靖和普通老百姓，也分個為我所用的「靈珠」和該被消滅的「魔丸」。

深海受縛藏真龍——族群解放拋置腦后

轉世靈珠，也就是東海龍王的三太子敖丙。作為龍村唯一被藏起來的龍蛋，敖丙還未破殼便被寄托了全族的希望。老龍王不僅請來了申公豹一對一陪讀，還將元始天尊叮囑需要精心培育的靈珠注入蛋內。老龍王希望敖丙長大后能混入體制躋身天界封神，進而將龍族帶離海底煉獄。

據(jù)官方外傳漫畫《敖丙傳》所講，千年前，龍族和海底妖獸一同抵抗天庭。東海龍王敖光被勸降，里應外合利用鎖妖陣鎮(zhèn)住海底妖獸，而敖丙的父親敖光也因此被冊封為龍王。但敖光沒想到是，等待全體龍族的命運是被困在「天牢」，永遠不得自由解放。如果有任何一條龍從陣法中脫出，鎖妖陣便可能被海底妖族突破，到時候腹背受敵，天庭會降下罪來，被鎮(zhèn)壓的海妖們也不會放過他們。且不論龍王的話幾分是真幾分有假，如果龍族和天界的割裂真有如此之深，那么即使敖丙大學畢業(yè)當上了公務員，又能有多大改變呢？總不會還盼著敖丙當上一號親自部署所有事宜吧？片尾彩蛋里龍妹露了下臉，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，似乎還藏有什么底牌，希望她的計劃能比老龍王的靠譜吧……

而在最后，敖丙竟愿意與哪吒一同承受天劫咒。在一刷時，我腦補敖丙是意識到自己無法擊敗哪吒，事情既已然敗露，干脆將功補過，舍下性命和哪吒一同承受天雷。但后來觀看導演訪談時卻了解到，正如敖丙所說，論實力，哪吒是打不過敖丙的。

仔細想想，敖丙即使因為心中有愧無法戰(zhàn)勝哪吒，也完全可以等哪吒受天劫咒后再實施滅口計劃。我們當然可以將敖丙的行為理解為一時沖動。但一方面，從他對師傅申公豹的態(tài)度，還有冒險保李靖夫婦性命的行為，我們可以認識到敖丙是個知恩圖報重視三綱五常有高道德要求的龍。而在終戰(zhàn)最后，哪吒沒有刺向敖丙反而稱他為「唯一的朋友」。如此恩情想必更加深了敖丙的負罪感。

另一方面，敖丙一直都在痛苦地活著。前面說過，整個家族復興的重擔都壓在他的身上。封神大戰(zhàn)還未開始，事業(yè)上方興未艾，經手的臟事卻一個接一個擊破他的道德底線，遮遮掩掩，欺上瞞下，殺人滅口。也許，在此魂飛湮滅對敖丙也是一種解脫吧。

頑劣不堪一魔童——改命圈是個好東西

哪吒在片末的「死」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？所謂「死掉的印第安人才是好的印第安人」，夜叉生吞女童的鏡頭證明妖魔的確是會吃人的。而李靖夫婦整日忙于降妖無法陪伴孩子，說明人妖早已是紛爭不斷，種族歧視并不僅僅停留于觀念。即使百姓對妖魔沒有偏見，見識了哪吒剛出生時那場大鬧，再面對哪吒時又如何能做到不繞道躲藏。有意思的是，殷夫人在勸告哪吒時說「若你待百姓如親人，善用自己的神力為他們斬妖除魔，他們又豈會把你當妖怪」。這就好像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呢？

哪吒曾在幼時曾嘗試和小女孩玩耍，村民們卻都因恐懼而四散躲開，甚至有孩子軍往哪吒身上砸爛泥爛菜。我們當然有理由指責那亂扔亂砸的小孩，但哪吒此次也只是將憤恨藏進心里，沒有嘗試溝通來解決問題。我們無法在此事上對哪吒進行太多指責，但事實是溝通的缺失的確加深了隔閡?？v觀全片，我們看不到多少哪吒和老百姓的互動，而其中大部分情形都是相互散發(fā)惡意?？梢哉f，哪吒想當英雄的理由，除了父母師輩的引導，也有部分是出于對百姓態(tài)度的不滿。

父母師輩倒是和和哪吒時有溝通，但其中充滿了臨時胡謅出來的話語。但凡眼不瞎，是人都能從村民的動作表情言語get到強烈的憤恨懼怕排擠，不是捏造「天生神力」就能輕易搪塞過去的。更何況這種謊言更加深了哪吒對百姓的偏見——百姓都是沒見過世面什么都不懂的「白癡」。當時的哪吒或被母親蒙騙一時，但在申公豹娓娓道來的「真相」面前，一切都是如此順理成章，父母師傅的謊言顯得不堪一擊。于是崩潰的哪吒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悲劇英雄之路。

亞里士多德認為，悲劇英雄故事往往跟隨著失誤（Hamartia），傲慢（Hubris），逆轉（Peripeteia），發(fā)現(xiàn)（Anagnorisis），懲罰（Nemesis），凈化（Catharsis）這六個要素。片中最大的失誤，自然是靈珠魔丸的互換，這個情節(jié)塊直接引出了后續(xù)一系列悲劇事件。實際上前面龍族和申公豹也僅做了第一推動，哪吒痛苦思索的幾個問題并不與他們特別相關：「我是誰？我為什么遭百姓厭惡？是否有人愛我？如何使百姓不再恨我？」可惜的是，李靖夫婦和太乙真人在哪吒攤牌后也「不愿承認」，他們要為哪吒的悲劇負很大責任。

不告訴你是魔丸轉世，是為了你好。騙你是靈珠轉世，也是為了你好。將你騙進山河社稷圖，還是為了你好。瞞著想要替你承受天雷，都是為了你好。騙你說誤會已經解開，大家要為你慶祝，通通為了你好。即使在一起踢毽子也是半哄半騙，真誠溝通是不存在的，所有舉措都是「為了你好」。可見哪吒父母對待哪吒的態(tài)度和元始天尊對申公豹太乙的手段如出一轍：高高在上地隱瞞信息，對你的命運肆意安排。溝通的缺失導致哪吒最后才在申公豹的教唆下發(fā)現(xiàn)：原來我一直都是生活在謊言和欺騙當中，我不是靈珠也不是天生的英雄，甚至被安排去死。我還有什么可相信的？人世間真的有愛存在嗎？進而推導出——父母限制我人身自由是嫌棄身為魔丸的我，那是他們不想惹出亂子，丟了面子和官職。

一方面自我身份的崩潰讓哪吒情緒落到了最低點，另一方面哪吒不愿在眾人面前如同玩物一般清醒地死去。所以他解掉封印，開始歇斯底里地破壞，這是對世界的咒罵，也是對逆轉的無奈。再次被乾坤圈封印后他不愿多停留一秒，直接奔離了陳塘關。盡管他并不甘心，但也還是放棄對陳塘關英雄身份以及溫暖家庭的妄求，剩下的便只能是逃離這一切，然后孤零零地死掉。比起天劫咒毀掉被愛被需要的自己，找不到自己生活的位置，感受不到他者的愛才是真正的懲罰。但當他看到風火輪播放的畫面后，前面的問題一下子有了堅不可摧的回答：「我是誰？」——我是李靖的兒子?！肝覟槭裁丛獍傩諈拹海俊埂驗槲沂悄柰短?。「是否有人愛我？」——至少我的父親是愛我的，而我的母親自然也同樣愛我，說不定，那個有角的家伙也喜歡和我在一起。哪吒被欺騙過太多次，但其中也確實蘊含著真實的父母之愛。也就是，以這份無私的父愛為前提，哪吒重拾了對人間情愛的信心，只有被愛才能愛人。

百姓跪恩其樂融——可不可以不狗屁

但對「如何使百姓愛我？」的回應卻從來是傲慢。在真切感受到父母之愛后，哪吒自然也可能相信百姓之間的情愛。在了解自己魔丸身份后，也有理由不認為畏懼自己就是白癡。但哪吒浪子回頭后沒有和百姓進行任何的直接互動。所以我們只能在前面的情節(jié)找找哪吒對百姓的態(tài)度了，可惜的是，幾乎所有橋段都佐證哪吒根本就是「待百姓如狗屁」：

1. 哪吒剛出生便胡沖亂撞四處吐火破壞。

2. 吃人打油詩掛在嘴邊，表現(xiàn)得不在乎人命。

3. 惡作劇騷擾威嚇村民。

4. 抓夜叉時隨意轟炸，絲毫不顧及周遭環(huán)境。

5. 差點殺死五個孩童。

6. 在被罵妖怪頭上挨了一棒后發(fā)怒，傷了數(shù)十人，而且試圖用草叉殺死一名百姓。

7. 當著百姓面稱他們?yōu)榘装V。

8. 用咒語解開乾坤圈的束縛，故意入魔企圖大鬧一番。

9. 為了裝逼不顧女孩安危將其扔還給夜叉，差點導致營救失敗?！概⑹欠瘾@救」沒有「我救了女孩」重要。

可以確定的是，哪吒并不看重百姓的生命。至少，相比于內心那些小疙瘩，人命的確是排在其后的。夜叉可以因為一時賭氣生吞女童，哪吒也可以因事不如意殺死百姓。雖然夜叉更丑，也不夠強大，更不是官二代，當然也沒拯救世界的能力，但他上岸也只是想吃條老狗換換口味，如果沒有哪吒對夜叉的「狂轟亂炸」，他也不會生氣到擄走女童。如果可以批評夜叉吃女童偷小狗未遂，那當然也能批評哪吒傷人無數(shù)，毀壞百姓財產，多次殺人未遂這些行為。當然二者的動機略有不同，夜叉是出于食欲，是低層的生理需求，哪吒是出于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(xiàn)需求。這么說來夜叉似乎更可憐？不過他好歹沒有性命之憂——敖丙在對其威嚇一番后，還是放過了他。

我看有的網友評論「你是小孩時就對人很友善嗎」「哪吒只是一個孩子不應苛求這么多」。還有網友認為哪吒是天地造化產物，不應拿世俗來規(guī)訓。我們不能要求一位「神」或者「英雄王」不濫殺無辜，因為「神」眼中的我們不過和蟲豸一般。也見過有網友覺得哪吒也是受害者，誰會希望自己被魔丸附身呢？但其實這些對哪吒的定位都不影響我們的批評，教育孩子，與他者談判，治療精神病人都是完全正當且合理的，而在現(xiàn)實中人類也是如此實踐的。

老百姓也有自己的生活，夢想和小情緒。這一切的前提，首先是我們能夠活下去。魯迅說過「人必生活著，愛才有所附麗」。與其說批評者對哪吒過于苛責，不如說哪吒的粉絲對百姓要求太多。作為觀眾自然可以作壁上觀，一邊看著哪吒大鬧一邊贊嘆他的英姿。但陳塘關的百姓是很難喜歡上這么一個怎么看都名副其實的「魔童」。哪吒出生時，李靖承諾會將哪吒關在家宅嚴加管教，且不論哪吒三年內跑出來過幾次。首先，這個決定并不是村民和李靖協(xié)商得出的，而是李靖單方面的決定。李靖說出處理辦法后太乙立刻以此為前提接過話茬，之后百姓再無言語——他們難道已經滿足于李靖「會還大家公道」嗎？說到這里，我們應該認識到，在《魔童》世界觀里，沒有武力和官權的百姓是只能無能狂怒，是政治上失聲的平民，是要「給個面子」的工具人，是英雄們的背景舞臺。

那哪吒就從來沒表現(xiàn)過友好？當然不是，每當哪吒接收到善意，鏡頭都會展示出哪吒的正反饋。殷夫人抱住哪吒并忍住他的一咬，哪吒安靜了；殷夫人提出和哪吒一起踢毽子，哪吒笑了；殷夫人被毽子砸飛，他露出擔心的表情——當然隨從鼻青臉腫就無所謂了；小妹妹給哪吒遞毽子，哪吒便把小女孩舉高高；和敖丙耍了一會，便感動得潸然淚下；知道全城百姓都會來慶賀生日后，哪吒興奮得滿屋子亂跳；女孩叫了聲小哥哥，哪吒也伸出懷抱；最后風火輪告訴哪吒真相，哪吒淚目并提槍回城。導演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觀眾：這孩子本性不壞，只要偏見解除了，大家都會好好的。但苛求百姓挖掘哪吒這些小表情是就有些過于可笑了，更何況這些小表情大多僅僅是表達情緒，并沒有為他人真正做出過貢獻。反過來說，哪吒確實也沒有理由喜歡這些從來都沒交往過的百姓。就像去年巴黎圣母院被燒時國內的討論，大多數(shù)人的愛心并沒有那么泛濫。

但終于，哪吒在知曉真相后選擇面對死亡。肉體被損毀干凈，只剩下了純凈的靈魂，哪吒完成了凈化，百姓紛紛跪拜。

跪？為什么跪？

之前的一切惡行避而不談，抓女童的誤會也沒人解釋，父子恩愛，官民和解其樂融融。溝通在哪？問題蒸發(fā)？——對，問題的確蒸發(fā)了，已經「死掉」的哪吒對百姓不再有威脅，也就不存在了對妖魔「一座大山」似的「成見」。在「魔丸」威脅消失后，百姓重新審視哪吒的身份：一縷魂魄，死掉的人，李靖夫婦的兒子，阻擋敖丙滅城的強者。百姓也許是出于畏懼，也許是出于感謝，也許是出于歉意，也可能是出于信仰?？傊傩諅兪嵌脊蛳铝?。

畏懼哪吒的強大？如果是我，經歷這么個大場面也許會嚇得屁滾尿流腿肚子一軟跟著跪了。當然，百姓的表情動作緩慢且堅定，明顯此時并沒有特別害怕。

感謝哪吒的壯舉？在影片中這個封建時代，下跪這個禮節(jié)我其實是可以接受的。哪吒在事實上的確援助了百姓——雖然上帝視角的我還是認為他出發(fā)點只是為了保護父母。另外，老百姓也明白哪吒以往的劣跡很可能是魔丸作祟，此時無害的哪吒是一個無辜者，哪怕他依舊心懷惡意。

對哪吒的歉意又從何而來？別忘了，曾經百姓對哪吒同樣也是威脅：一開始百姓就請求過李靖，要求他「以大局為重」滅掉哪吒。但我也不會因此下跪，我清楚地認識到，我是個「狗屁」，李靖壓根沒有聽從我的話。打個不恰當?shù)谋确剑绻闶侨鹩?，會在大蛇丸事跡敗露時放他一馬嗎？已經放了？那沒事了。但如果你是猿猴王·猿魔，你會因為當時想殺死大蛇丸并埋怨過猿飛放水而感到歉意嗎？即使后面大蛇丸在終章一直都是正面形象。

如果是因信仰或權力而跪，那只能說百姓們習慣了。而在百姓嚴肅跪拜的同時，哪吒發(fā)出了邪魅一笑，他沒有魂飛魄散，百姓的長跪也令他滿意。但，這個結局，熒幕之外的觀眾們也都習慣了嗎？

結語——改命圈是個好東西

電影畢竟是電影，哪吒數(shù)次意圖殺人都恰好有人阻攔，所以我們也就沒能見到殺死孩童的「魔丸」，而只見到打傷數(shù)百人砸壞數(shù)十間房屋的「頑童」。按照設定，物件肯定被富有的李靖照價賠償，被打傷的人醫(yī)療費李靖肯定也都全額承擔。皆大歡喜，好似無事發(fā)生。

那么回到我們一開始的幾個問題。

眾人的成見是否被打破

看不出。

哪吒是否有了成長

找到了自己的定位，武藝得到了提升。

命運是否被成功扭轉

我們先來看看「我命由我不由天」這句口號的語境：敖丙在碾壓哪吒時突然損（心疼）了一句「別掙扎了，你生來就是魔丸，這是命中注定」。哪吒回應「去你個鳥命，我命由我不由天。是魔是仙，我自己說了才算?！?/p>

這就搞笑了，真正能決定哪吒魔仙身份的——或者說讓哪吒不墮落成魔的——是神器乾坤圈。乾坤圈一旦解開，就是魔沒跑。我和友人聊天時還開玩笑，乾坤圈不如換個名字叫改命圈，這樣更要來得貼切。而魂魄也是靠萬龍甲，三花聚頂，七色寶蓮才保住的。他們的確都有自己的選擇，但天命之子的兒子手握神器掃除障礙，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發(fā)展嗎？別忘了，火影的血統(tǒng)論大家是怎么批評的。

扭轉命運這個問題某種程度上是一個偽問題，這里我列了一個表，總結了下各角色的期望以及實際的結果，大家如果一定認為其中有哪幾個角色或某個過程能夠稱為「扭轉命運」。那我便也無話了。

我們可以確定的故事是：哪吒在父親的感化下，通過自我管束和堅強毅力，借助寶器和「魔丸」威力，承受住了某個嚴峻考驗，并成功將自己改造成為社會符號秩序的一部分，被主流價值體系所認可。這樣當然非常好，但為什么哪吒就一定要被培訓成英雄呢？為什么不能遠離陳塘關隱居逍遙三年呢？哪吒不遵循母親「待百姓如親人」算是扭轉天命之孫的命運嗎？敖丙殺人放火算是扭轉「靈珠」的命運嗎？

在電影上映后不久，出來這么一則新聞：《衡中校長開學激勵學生：像哪吒一樣「我命由我不由天」》。這就非常有趣了，校長自然不是讓大家學習割肉削骨反抗父權的哪吒，也不會讓大家采菊東籬下悠然自在隱居，而是要學生們和影片一樣中的哪吒敖丙一樣，拋下自身特質（魔丸）家庭出身（龍族），能好好聽爹媽老師的話，考出高高的分數(shù)，上個牛牛的大學，找個棒棒的工作。

這樣大家便踏上了正道，成了束上乾坤圈的魔童，成了大家都疼愛的哪吒。

這便是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。